第一章:青木瓜的夏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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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岁那年的夏天,来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湿热。
我们家在云南边境的一个小山村,叫“干塘子”,一个雨季一来,村口那片洼地就能积起一汪浑水,映着灰蒙蒙的天,把整个村子都泡得软塌塌的。空气里,永远弥漫着一股子泥土、牛粪和各种不知名野花野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,黏稠得像是化不开的糖浆。
我的名字叫玲玲。在那个夏天之前,我的世界,就像村口那汪浑水,平静、狭小,一眼就能望到底。每天的生活,就是上学、放学、帮阿妈喂猪、在院子里绣那些永远也绣不完的鞋垫。我的身体,也像一棵还没长开的青木瓜,青涩、单薄,藏着一点点不为人知的、酸涩的芯子。
而浩宇表哥的到来,就像一颗投入浑水的石子,在我那片沉寂的世界里,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。
浩宇表哥是我大姨家的儿子,比我大四岁,在省城昆明读高中。他每年暑假都会回来,每一次,都像是从另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,带来了一阵新鲜的风。他会穿我们这里没人见过的、印着奇怪字母的T恤,会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、夹着普通话的“城里话”,还会从他那个磨得发白的帆布包里,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——比如能发出七彩光芒的玻璃弹珠,或者一按就能唱出“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”的音乐贺卡。
村里的女孩子,都喜欢围着他转。她们看他的眼神,亮晶晶的,像夜里的星星。而我,总是躲在人群的最后面,偷偷地看他。
我不敢靠得太近。我能感觉到,他身上有一种和我、和我们村里所有男孩子都截然不同的气息。那是一种混合着城市灰尘、肥皂清香和少年汗水的、危险而又迷人的味道。那种味道,让我脸红,让我心跳,让我既想靠近,又害怕被灼伤。
那年夏天,他回来的时候,似乎又长高了不少。他的个子已经蹿得很高,肩膀也变宽了,喉结在古铜色的脖颈上,形成一个清晰的、上下滚动的弧度。他的声音,也变得有些沙哑,不再是去年那种清亮的少年音,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、属于男人的磁性。
他看我的眼神,也和以前不一样了。
以前,他看我,就像看一个还没长大的、黄毛丫头。而现在,他的目光,总会若有若无地,在我刚刚开始有些起伏的胸口,和我因为穿着短裤而露在外面的、光洁的小腿上,停留那么一两秒。
那目光,像带着钩子,每一次扫过,都会在我的皮肤上,留下一阵阵酥麻的、奇异的战栗。
我们两家离得不远,中间只隔着一片小小的竹林。暑假里,我常常要穿过那片竹林,去大姨家送东西,或者喊表哥来我家吃饭。
那片竹林,成了我们之间一个秘密的、暧昧的场所。
有一次,下过雨,竹林里的路很滑。我提着一篮子鸡蛋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。冷不防脚下一滑,整个人就向后倒去。我吓得惊呼一声,以为自己要摔个四脚朝天。
就在这时,一双有力的臂膀,从后面稳稳地托住了我。
是浩宇表哥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,跟在了我的后面。
我整个人,都跌进了他的怀里。我的后背,紧紧地贴着他滚烫的胸膛。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他胸膛下那颗强劲有力的心跳,和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的、他身体某处一个硬邦邦的、充满了侵略性的东西。
我的脸,“刷”地一下,烧到了耳根。
“小心点,小傻瓜。”他在我耳边低声笑着,呼吸就喷在我的耳廓上,又热又痒。
他扶我站稳,却没有立刻松开手。他的手,依旧环在我的腰上,掌心滚烫。他低下头,看着我,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。
“玲玲,”他突然说,“你……长大了。”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我不敢看他,只能低着头,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鞋尖。
他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松开了手,接过我手里的篮子。“走吧,我送你过去。”
那一路上,我们都没有说话。但空气里,却弥漫着一种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清晰的、黏稠的暧昧。
从那天起,他开始变着法儿地“欺负”我。
他会在我路过竹林的时候,突然从旁边蹿出来,吓我一跳,然后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,哈哈大笑。
他会趁我不注意,抢走我头上的发卡,高高地举起,让我踮着脚去抢。而我每一次跳起,胸前那两团刚刚发育的、小小的柔软,都会不可避免地,擦过他坚硬的手臂。
他还会给我讲一些城里的、关于男生和女生的“故事”。他会用一种故作神秘的、压低了的声音,告诉我,城里的女孩子,十三四岁就开始谈恋爱了。她们会和男孩子一起,去一个叫“录像厅”的地方,看一些“很刺激”的录像。
“你知道……什么是‘录像’吗?”他会这样问我,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。
我摇摇头。
他便会凑到我的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给我描绘那些模糊的、却又无比诱人的画面。
我的脸,会烧得像火一样。我会骂他“流氓”,然后转身跑开。可我的心里,却像被猫爪子挠过一样,又痒又好奇。我的身体里,那棵青涩的木瓜,仿佛正在被他用那些暧昧的、充满暗示性的话语,一点一点地催熟。
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。梦里,总是有他。有时候,我们只是在竹林里追逐打闹。有时候,他会像那天一样,从背后抱住我。还有一些更模糊、更让我脸红心跳的梦,梦里,我们没有穿衣服,身体纠缠在一起……
每一次从梦中醒来,我都会发现,自己的两腿之间,一片泥泞。
我害怕,又渴望。
我害怕他会对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,可我的身体深处,却又隐隐地期待着,他能对我,做出点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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